鄧風來和老常在路口分手，各自回家。

亞巴頓只盯著老常，跟在老常後面，看著她繞到宋詞家門口，拿了一兜東西，走沒多遠，進了小院。

亞巴頓突然現身，伸手卡住盛夏脖子時，老常正一邊從那只塑料兜裏，一邊往外掏蛋餃熏魚什麽的，一邊和盛夏、米麗說著鄧風來的難過。

盛夏被亞巴頓卡著脖子提起來，米麗一聲尖叫，手裏的長柄湯勺奔著亞巴頓砸上去，老常幾乎和湯勺同時，利爪暴出，抓向亞巴頓。

亞巴頓被老常利爪撕中的半邊身子化作無數細小蝙蝠，碎開飛起，再齊齊砸向老常。

“和卡維家族作對，只有一個死字，血族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王！”亞巴頓明顯比老常和米麗加一起還高明不少。

盛夏被亞巴頓緊卡著脖子，氣都喘不上來了，更別說說話了，只拼命擺著手，示意米麗和老常先保命。

“阿梅！阿竹！”米麗一邊拼命拍打著那些撕咬著她，要往她肉裏血裏鉆的細小蝙蝠，一邊狂叫。

亞巴頓皺眉看著被他捏在手裏，卻拼命揮手給米麗和老常的盛夏，擡手揮出一股小蝙蝠，紮向盛夏。

盛夏手腳亂打亂揮，那些細小蝙蝠比蚊子大不了多少，密密麻麻多的數不清，拍開了一小點，絕大部分，都撲到盛夏身上，用力鉆咬。

米麗和老常已經被鉆咬的渾身都是血，可那群小蝙蝠對著盛夏，卻象雞蛋砸石頭一樣，根本鉆不進咬不動。

離盛夏和亞巴頓一步距離，全神戒備的衛桓瞪著盛夏和圍著盛夏不停換地方拼命鉆咬的小蝙蝠，目瞪口呆的差點現形出來。

這肯定不是人！

亞巴頓的意外驚訝遠勝過衛桓，意外驚訝之餘，一絲恐懼湧上來，他的蝙蝠一向無堅不摧。

亞巴頓不再理會已經鮮血淋漓的米麗和老常，集中所有的小蝙蝠，撲向盛夏，同時一只手舉起來，念念有詞。

那些蝙蝠還好，也就是被它們咬的癢的難受，可亞巴頓的念念有詞，讓她從腦海深處，生出股自己要被生生撕裂的痛楚和恐懼。確定

衛桓緊緊抿著嘴，警戒著四周，目不轉睛的看著盛夏。

亞巴頓念念有詞的，是剝離生魂的魔法，在盛夏的生魂將離未離時，如果沒有異樣發生，他就必須出手。

小蝙蝠們離開米麗和老常，米麗和老常追著小蝙蝠，揮利爪拼命撓，盛夏腦海中那股被剝離的巨大痛苦湧出時，米麗和老常同時發出一聲慘叫，蜷成一團，滾倒在地。

痛苦彌散的極快，就在盛夏覺得整個身體被撕裂成碎片時，痛苦突然消失，她好象死了。

盛夏手腕間毫光閃動時，衛桓快如光閃，籠起整個房間，拍暈米麗和老常，在那一陣快的看不見的毫光湧出，撕碎亞巴頓時，接過盛夏，放到椅子上。

在亞巴頓碎裂消失的地方，一只貓從空中落地的同時，一個瘦長的男子站在了衛桓面前。

“羽！”衛桓往前一步，用力抱了抱羽。“你怎麽樣？”

“三四成吧。”羽臉上看不出表情，眼裏卻滿是喜悅，“你呢？”

“六七成。”衛桓伸手按在羽肩上，笑起來，“沒想到這麽順利。說說，我一直很擔心你們。阿葉是怎麽回事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羽轉頭看了眼暈迷的象睡著了一樣的盛夏。

衛桓皺起了眉頭。

“我帶著她穿界過來時，被一人一妖伏擊。”

衛桓臉色微變，隨即又恢覆正常，都是過去的事了，他不用緊張擔心。

“幸好她身上帶的東西多，連我身上帶她身上，全被我扔出去了，雖說當場擊殺了一人一妖，我和她，還是再受了一次重創，她肉身粉碎，我護著她的魂魄落腳人界時，正好碰到一個失魂女子，就是這個，本來只是一時權宜，沒想到，她這**，從二千多年前，一直到現在，不老不死，堅不可摧，金剛不壞一般，我不知道怎麽回事。”

衛桓眉梢揚起，這事太過詭異了。

“有只巴蛇，你知道吧？”衛桓擰眉片刻，突然問道。

“嗯，”羽點頭，“是從她儲物袋裏掉出來的，一枚卵，兩年後孵化出來，我就開始教那蛇功法，是條笨蛇，那蛇卵她什麽時候撿到的，你得問她，還有這金剛不壞的事。”

羽指著盛夏，這枚卵從她儲物袋裏掉出來，他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，她最喜歡撿亂七八糟的東西，偏偏運氣還特別好，凈撿些沒用的東西。

“我給她解過封印，我以為她不是阿葉。怎麽回事？”

“嗯？”羽怔了，“我不知道，你不知道？”

衛桓擰起眉頭，“李林應該知道。”

“李林一直在人界，她暈睡了將近一千年，醒過來之後，碰到過李林一兩回，都遠遠避開了。後來她和常人一樣，能顧得住自己，我就回妖界修養，她的脾氣性格，跟從前一樣。這只小狐貍，廚藝不錯。”

羽瞥了眼壓在老常身上的米麗。

衛桓失笑，羽只吃新鮮血食，他對阿葉喜歡吃一切五花八門的東西，以及那份食不厭精，從前不能理解，看來現在還是不能理解。

“有什麽打算？”羽看著衛桓。

“得先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。”衛桓示意羽，“她一直說她是人，我試過她，確實和人一般無二，她一直這樣？”

“嗯，除了金剛不壞，不老不死，別的，好象她都和人一樣，不知道她能不能用這具**穿界而過。”

“你先回去繼續修養，我大約要在這裏呆一陣子，得確定妥當了，才能帶她回去。”衛桓沈默了片刻，低聲道。

“好。”羽從盛夏手腕上收起絲絲毫光，交給衛桓，再指著壓在一起的米麗和老常道“這兩只，魂魄系在阿葉身上，我在她倆身上下了禁制，交給你了，這兩千年，她倆一直跟在阿葉身邊，有什麽事你問她們。”

“好。有人來了，你走吧。”衛桓示意羽。

羽嗯了一聲，從轉移到衛桓手中的毫光中，消失不見了。

李林推門沖進來時，衛桓正蹲在盛夏面前，把她喚醒。

“出什麽事了？”李林警惕的打量著四周。

“一只血鬼。”衛桓看著盛夏，很不耐煩的答了句。

“血鬼到這裏來幹什麽？出什麽事了？今天是年三十。”李林緊盯著衛桓。

“你沒事吧？”衛桓沒理李林，只看著暈暈乎乎睜開眼的盛夏，關切道。

盛夏從衛桓看到壓在一起的米麗和老常，再擡眼看到李林，吐了口氣，“我這是還活著？老米？老常？”

“她們兩個沒事。”李林彎腰拍了拍米麗和老常，叫醒兩只。

米麗明顯比盛夏暈乎多了，一個骨碌爬了一半，一屁股又坐回去了。老常略好些，按著米麗的肩膀站起來，彎腰拉起米麗。

“出什麽事了？”李林看著米麗問。

米麗看向盛夏，盛夏頭還有點兒暈，“給我杯咖啡，那一堆蟲子呢？”

衛桓一瞬的怔神後，才明白盛夏說的一堆蟲子是誰，“打散了。”

“你看到了？一堆蟲子？”李林立刻追問道。

“還難受嗎？把這個吃了，培養元神的，很好吃。”衛桓沒理李林，只看著盛夏，托了只綠盈盈、散發著清香味兒的藥丸送到盛夏面前。

老常連抽了幾下鼻子，這可是好東西！

盛夏皺眉看著那粒綠的太綠了的藥丸，下意識的看向李林，李林迎著她的目光，微笑點頭，“是好東西，對你有好處。”

盛夏沒拿那粒藥，“挺貴重吧？我沒事了，不用了。”

李林眉梢微挑又立刻落回去，似笑非笑的斜著衛桓。

“算不上好東西，放在這裏，就是不吃，這味兒聞著也有裨益。”衛桓將藥丸放到餐桌上。

“你身上這傷，是蟲子咬的？”李林仔細看著老常遍布全身的細碎傷口。

“嗯。”這一身的細碎傷口，老常竟然沒覺出痛，她這會兒心神慌慌，好象發生了什麽大事，站在她旁邊這位衛總，突然讓她有了一種巨大的壓迫感覺，以及，恐懼之感。

“血鬼的種族天賦，在魔界的血鬼，最好的也不過分出只，鉆到活物體內吸血充饑，這只血鬼，分化出的飛蟲，有數萬只，血鬼在這裏，已經長的太大了。”衛桓站在盛夏身側，瞄著李林，話裏透著明顯的責備，“你在這裏數千年，就這麽看著血鬼長大成這樣？”

李林沒在意衛桓這明顯的責備之意，只看著衛桓那一幅保護者的姿態，護在盛夏身側。

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，他這幅樣子，堅定蠻橫，他這是確定小夏是阿葉了？他怎麽確定的？

自己大意了，他這樣的魔頭，又是關於阿葉的事，他肯定從自己那裏離開，就開始行動了，那個時候，自己就該盯緊他，盯著看他做了什麽，發生了什麽事。

“老米說吧。”盛夏從米麗手裏接過咖啡，示意米麗。

米麗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，離衛桓遠些，先問了一句，“從鄧風來剛才過來，還是從老妙說起？”

“老妙吧。”盛夏說著，斜了衛桓一眼。

米麗話說的很快，一直說到亞巴頓闖進來，她暈了過去。

李林凝神聽的十分專註，聽米麗說完，瞇眼看向衛桓，前半截是衛桓的手筆，後半截，只怕也是他的手筆，只是還不知道他做了什麽，至於為了什麽，這是明擺著的，為了阿葉。

“放心，有我，幾只血鬼而已，要不我現在就帶你去把他們掃除幹凈？”衛桓拖了張椅子坐到盛夏旁邊，愉快的建議道。

盛夏被衛桓嚇了一跳，這人怎麽有點兒楞頭楞腦？

“最好先弄清楚他們想幹什麽，為什麽要害死整個龍頭鎮的人，還有，龍頭鎮到底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。”李林擰眉道。

盛夏不停的點頭，這才是有頭腦的作法麽。

衛桓極其不以為然的斜著李林，管這幫血鬼有什麽打算什麽陰謀，直接捏死揉碎，一切皆了，何必多費勁。

不過阿葉點頭了，那就查查好了。

“有個人死了，血鬼是在這裏消失的，只怕要驚動九局，你們最好避一避，我有套房子……”

李林的話說到一半，就被衛桓打斷，“不用你的房子，你看呢？要是覺得避一避好，不想在這裏，就到我那裏，要是不想換地方，我在這裏陪你，你放心，別說血鬼，就是魔王，也不值一提。”

“我沒事，都不用，我想靜一靜，好好歇一歇，你們走吧，我沒事兒。”盛夏只覺得腦子亂紛紛亂七八糟，她需要好好靜一靜，和老米老常理一理這兩天的事兒。

“讓她靜一靜。”李林看著衛桓。

衛桓掃了眼李林，看著一臉茫然煩躁，不停的擺著手的盛夏，猶豫了下，站起來，“也好，你好好歇歇。”

李林出了廚房，站在門口，看著衛桓出來，“那只血鬼，是你引來的？”

“你這是小人之心。”衛桓沒正面回答李林的話，冷笑了句。

“這裏，你我得留一個守著，你，還是我？”李林看著衛桓。

“當然是我。”衛桓邊說，邊往院門口走。

李林嗯了一聲，出院門走了。

他得去一趟卡維家族莊園，看看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，以及，他得知道，剛剛被衛桓捏散的血鬼，是哪一個。

☆、第一二五 審

衛桓出了院門，穿過小巷走到對面，轉個身，上上下下、左左右右的將對面小院從院墻看到院門，再從院門看到院墻，看了三四遍，穿過青石路面走回去，從院門外穿進院門裏，擡腳往裏走了一步，又退了回去。

這小院，雖說他想進就進，想出就出，想在哪兒就在哪兒，不想讓這院子裏的人和物知道，她們就不可能知道，可他不能這樣，阿葉給他約法三章過，其中之一，就是不能憑本事欺負她。

就在這裏吧，她得好好歇一歇，不能讓那些阿物兒吵了她。

那群血鬼不知道還有多少，過了今晚，明天一早就把他們清除幹凈算了，嗯，阿葉愛看熱鬧，雖說捏碎幾個血鬼算不上熱鬧，不過，明天還是問問她。

這一兩千年，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，肯定不怎麽好，不過看起來，好象也不算太差，得好好問問。

為什麽封印解開了，她什麽都沒想起來？可她對她的東西，認的卻清楚，這中間一定有原因，好象李林還不知道阿葉身上這段困惑，他不知道最好。

那條巴蛇，她什麽時候撿到的？肯定在她認識他之前，之後，她撿的那些亂七八糟東西的時候，都要經過他的手，確定了安全，才讓她收起來，一條巴蛇，他肯定不會錯漏，她認識他之前，已經收的那一大包亂七八糟的東西，他也都一樣樣細細查看過，他對她的儲物袋，比她自己都清楚，肯定沒有這條蛇，這條蛇，有點兒不對勁。

衛桓堵著院門，盤坐在地上，一點點仔細想著羽那些話，連上從前，想到現在，正細細推想，廚房門推開，老常拎著條毛巾，走到魚池邊，接了桶水，沾濕毛巾，擦著身上的汙血。

衛桓瞇眼看著老常，他得好好問問她和那只狐貍，他得弄清楚發生過什麽事，以及，阿葉身上那些連她都不知道的困惑，這不算違了阿葉的約法三章，嗯，就現在。

衛桓伸出手，虛空一抓，正擦著胳膊上血汙的老常，就象被捏著兩只翅膀一只腳，待殺的雞一般，擔起來落到衛桓面前。

魚池裏的老龜嚇的撲通一聲鉆進池底的蓮花盆裏，瑟瑟發抖，那只八哥翅膀抱著頭，趴在窩裏氣不敢出。

老常根本沒能反應過來怎麽回事，就摔在了衛桓面前。

“從你記事說起。”衛桓籠住自己和老常，將老常提起來，轉圈看了一遍，“花紋不錯，說吧。”

“我記事的時候……”老常一句話沒說完，就呆怔住了，他能說出來了？他怎麽能說出來了？眼前這個，是什麽東西？！

“你知道是誰給你和那只狐貍下的禁制？見過他沒有？”衛桓皺眉看著老常那一臉見鬼一般的目瞪口呆，這真是討厭這種又弱小又蠢的家夥。

“是，知道，不知道，沒見過，不知道見過沒有，最早，姑娘身邊有只貓，後來不見了，不知道……”

“就是那只貓，那不是貓。”衛桓的話微頓，“那是我的一縷神識，接著說。”

衛桓在這幾句話，直沖入老常的腦海，和他從開智那天起，就恐懼無比，又熟悉無比的聲音和氣息，完全一致。

“是，”老常腿一軟，跪在了地上，“我記事，就是這聲音，之前也記得一點，是米姐，那時候她還是只狐貍，米姐說我一生下來，就被拋棄了，是她把我餵大的，米姐說是，是那個……您？不是，貓？不是不是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，接著說。”衛桓打斷了老常的不知道怎麽說。

“是，就是，那個，讓她把我餵大的，那個，跟我說話，都是教我修煉，還有捕獵。

後來，我開智之後第十四年，頭一回，跟著米姐進了那個山洞，見到了姑娘，姑娘那時候還沒醒。

後來，有一回我出去捕獵，跟老妙打起來了，老妙是條巴蛇，那時候她還是條蛇，就在我們隔壁山上，很大，盤起來能占半座山，再後來，老妙跟我過來，她跟米姐說得來，是老妙先化形，去了妖界，她去了三十來年，就回來了。

再後來，是米姐化形，米姐去妖界的時候，是老妙陪著過去的，五十六年，我記得清楚，那五十六年，是我照顧姑娘，那只貓，一直趴在姑娘旁邊，連氣兒都不喘，跟死的一樣，先頭我還以為是只假貓。

後來米姐回來，我化了形，老妙陪我到妖界，隔一年她就先回來了，我在妖界多呆了幾十年，是那個，貓，那個，讓我多呆幾年，說我能打。

我回來也就十來年，姑娘就醒了，姑娘剛醒的時候，看不見聽不到，就知道吃，一天要吃七八頓，那個，就讓我和米姐帶著姑娘，從山裏出來了，老妙跟米姐關系好，我們走，她也跟著我們出來了。

剛出來的時候，正趕上打仗，滿世界的打，就沒個安生地方，人的地界沒法打獵，什麽都要錢，大銅錢，後來，我跟老妙投軍打仗，老妙當了大將軍，我也當了將軍，才算讓姑娘吃的好點兒。

姑娘好的很慢，不過一天比一天好，後來，姑娘就好了，後來，那只貓不見了。

我開智那天起，就被，那個，下了契約，姑娘生，我生，姑娘死，我死，姑娘想讓我死，我死，還有就是，這些事，說不出來，跟姑娘也說不出來，米姐也是，雖然她沒說過，她說不出來。”

衛桓聽的很專心。

這是羽的風格，羽最討厭拋頭露面，也最討厭這種蠢小妖，阿葉醒過來之前，羽寸步不離……真是太難為他了。

看起來，那只狐貍，也不比這只花豹知道的多多少，羽一向謹慎嚴密，不該讓她們知道的，她們一絲兒也不會知道。

巴蛇的事，不知道那條蛇知不知道自己是阿葉的蛇。

“好了，回去吧。”衛桓示意老常。

老常屏氣退了幾步，在魚池和廚房之間猶豫了片刻，蹲在魚池邊，接著擦身上的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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